金寶湯回憶錄(2)父親.

1907年12月24日 平安夜  爸爸在大陸出生,14歲來香港工作,當木工學徒,當年學徒要同師傅洗衫,不是新鮮事,最有趣件事,老豆學人做佢第一對木屐.用柚木來做,結果撻到坦坦腰,柚木係太硬,不宜做屐.

媽媽由水客從鄉下帶出來香港同父親團聚,第二個家姐,1935年出世,6歲時1941年香港淪陷,我還有個大家姐家,爸爸常說叫(巢雞),鄉下音不懂意思?說抗戰其間無藥物,病C咗喎.

日本仔年代工作困難,要行好遠路開工,晨早就出門,夜夜担著米同柴返,重起來要掉柴不掉米,又話同日本仔工作,買磚塊內裡空心,來欺騙日本仔,有人暪不過,就打至半C,又講咗好多鹹淡日本話我們聽,但一點不像今日常聽的日語?

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,同年11月我哥哥出世,第二年1947年11月28日就是我金寶湯誕生,個妹就細我5歲,1952年出世.

和平後父親是個建築工人,係個木工判頭,和平後建築好興旺,建築公司不多,記得好似有間,叫民安建築公司,還有間叫東山建築公,所做工程幾大吓,好多時父親會帶圖則回來,晚晚埋頭計標落價,亦好多時公司派人送信來交過老豆.

每逢過年師傅誕一定好熱閙,老媽子劏雞殺鴨,老豆好幾位追隨,坐滿一枱,應該係踎滿一枱,同送好多禮過我們,有酒有生果,最記得一定有兩個椰子,我哋要坐開一枱來食.
　　
最記得工程有山頂覽車站,哥連臣角火葬場,記得有年暑假,跟老豆上哥連臣角地盤,公司名叫東山建築公司,地盤好多水氹,在水氹放船仔,船仔只係是一塊小木板,釘口釘用繩綁住就玩餐懵,還記得老豆工作時,埋機床夾木方,前推後拉的,一次一次的夾到合符標準,木方有節太硬,子彈一樣的飛出,頭破血流.

有次父親好不幸,不知那個地盤,按裝木窗時,連人帶窗從三樓墮下,真係大命,瑪麗醫院留醫好一段日子,亦感受到那時醫院黑喑,貪污嚴重,要比錢啲呀嬸關照,又柜內食物不翼而飛.

父親回家飬病好一段日子,手停口停,媽子好辛苦照顧,老豆特別多病痛,成日話氣痛喎?好多時叫媽子買成藥,乜乜氣痛散之類?印象中老豆都好多病痛.

可能時代思想問題?父子無乜兩句,連老豆媽子都無感情可言,老豆脾氣好火爆,有乜唔妥,媽子就受氣,聽表姐講,我細個時曳曳,失掉媽子抽要匙,媽媽就慘喎,唉!媽媽對不起呀.

60年初我們住地方要拆,被迫要搬遷,那時找屋好困難,終於找到銅鑼灣波斯街62號六樓前座,一層400尺單位,當時租值大約3,4百元,我們依然當包租,還是跟開老豆幾位世叔伯幫手裝修,當年租屋得個売,窗更要自己遷出騎樓,增大空間,又要間房間,又無升降機,工程都好大.

裝修其間媽子不時幫手,拿些物資不停穿梳,從灣仔藍屋行去波斯富街相當遠吓,有日終於出事,媽媽不小心被部私家車倒後撞倒,司機送媽子回來,拾零歲的我不懂事,司機話乜我都點頭,好似給了些錢卦?叫不要報警,後來大人回來還是報了案.

初入住波斯富街後,發生件好不愉快事,父親太心急有點自私,可能以前物質太重要卦?由於我們搬妥安頓好一切,而舊屋有些住客還未搬出,而大門把鎖係我們的財產?又可能給他們期限已到卦?一點不理人家照拆走,結果打起架來,老豆被人扑穿個頭,案就報咗,但就不了了知?

波斯富街幾個細叔伯跟隨著住落,而我同大佬讀書不成,大佬讀到初中學便出來做事,老豆從事建築,就順理成章,去了間叫聯星建公司,做平水(墨斗)學徒,當年交通來講,地盤算遠,香港仔安老院.

過一兩年,1963年中輪到我,小學都未能畢業,便跟隨另位細叔伯,去了間叫大生建築公司,同樣做平水(墨斗)學徒,初踏入地盤,當年人工日薪5蚊,係彌敦道永安家族物業,建成後地下地牢係永安銀行,二三樓永安百貨,樓上就係富都酒店,樓高16層.拆卸後即現時(永安九龍中心)

60年代家姐結婚,老豆又一把年紀,建築業也衰落,老豆所做的公司,一間一間的摺,老豆話不敢去冠海茶樓飲茶喎?怕人問他請不請人喎?同時老豆也不敢茂然別處打工,面子關係卦?這段日子為有同啲老相熟老友幫手做幾日.

手停口停,後來去了昂船州,一間叫福利建築公司,做屋宇維修,維修工人工平,一做好幾年,最記得家有個柜好靚,係油木實木做成,係老豆在昂船州開工時,續件拆散,放工一件件的拿回來,當年昂船州還是軍事禁區,要禁區紙坐船才能去.

67年爆動,經濟蕭條,全屋人無嘢做,你眼望我眼,20歲的我,晚晚同齡朋友,圍埋談天說地,那會知老豆傷盡腦根找生活費.

 70年初我們又被迫遷LU,業主困難收樓.老豆又要揾屋了,一揾就霎西街永德大廈,鵝頸橋附近,越搬越細,200尺地方都無,無記錯當年月租600元,只能容納我們一家五口,大佬結緍了,一家更六口,75年侄兒出世七口,1976年我亦結緍,200尺屋增至八口,78年我女兒出世九口,還好個妹出嫁才回復八口.

老豆有樣唔好,小小事情都藏不下心,有年呀爺山墳損壞,要比人修建,人家修好有相片作實,老豆還是不放心,翌日一早自行上山,眼見為實.唉!呀爺個山墳,葬到舞雷公咁高山頂,每年清明我們班後生都怕怕,佢一把年紀,眼見才安心.

屋漏偏逢連夜雨,80年初屋主年紀大,住山區行動不便,要收樓,佢難時我們亦難,官司下為有另覓竇口,幸好家姐找到間石屋,沙田白田村四區,山上一間磚屋,屋最早期屋主係鄧記塵,到現在都唔知幾多手?兩層高三間房,六萬蚊成交,我同大佬住上層各一間,父母地下間,須然山上出入不方便,但總算有個安樂窩,而我個兒子亦該年出世.

老豆常說有句話,細時兩兄弟,大時兩房人,1982年大佬伸請到公屋,上水彩園邨,同大佬相處45載,終於領悟到老豆句說話.

1985年荃灣城門隧道有消息動工,而我亦伸請到上公屋,於是乎賣了掉間磚屋上公屋,老豆好懂會諗,睇會到相見好同住難,又公平,大佬處住15日,我處住15日,帶著媽子兩邊走.

 1990年大約4月間?老豆媽子在我處其間,突然手震,筷子拿不住,唉!無常識無經驗的我,還以為人老了就是這樣?拿不到筷子便用匙羮囉?返回大佬處,不久大佬來電,說老豆入咗威院,原來係爆血管,後來搬去粉嶺醫院.

1990年5月7日,我還在何文田開工,大佬來電,說老豆走了,於是乎放下工作,人蠢無藥醫,不懂得的士到火車站,而尋舊路170返沙田站,再火車上粉嶺,結果大佬閙到我狗血淋頭.

老豆走了,父親火化,是父親生前口噏噏志願,骨灰安放和合石,老媽子經常慨嘆,為何不是我走先呢?1907~1990.


PS: 老豆一生為頭家   我又做過什麼?    今日我為頭家,子女又做過什麼?